在汴、豫二州的交界處的良河邊，沿岸散布著幾個村落，周濟挑了當地大溫村一個鄉紳家的宅子作為他們此行休憩的地方。

說是邊界，其實大溫村還屬於豫州地界。這戶人家姓柴，他們把東西兩間廂房收拾出來，周濟與他的副手住一間，伏玉珠與甄元冬住一間。兩邊帶來的其他士兵和小嘍啰們在村子外面安營紮寨。

周濟今年三十歲上下，蓄著短髭，頭系綸巾，穿著圓領紅袍，笑瞇瞇的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。但伏玉珠知道，他就是個笑面虎。

曾經翟羽青還沒死的時候，伏玉珠就見過周濟，他與翟羽青稱兄道弟，關系好的仿佛能穿一條褲子，後來翟羽青歸西，大角山寨與流光寨的好關系倒是也延續了下來，比如傍晚伏玉珠剛到大溫村的時候，周濟去村口迎她，就嫂子、嫂子的喊個不停。

伏玉珠並不喜歡這種稱呼，但她什麽也沒說，周濟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拉近他們的關系，隨他。

飯桌上除了伏玉珠、甄元冬、周濟，還有周濟帶來的副手劉同方，以及柴家夫婦和他們的一雙兒女。

席上柴老爺向周濟與伏玉珠敬酒，口中說道：“幾位能來我大溫村，實在是村裏人祖上積德換來的好事，有什麽需要的，盡管吩咐，柴某一定盡心為你們辦來。”

周濟笑呵呵的說好，沖伏玉珠指了指桌上的酒壺：“嫂子，這是他們這兒自釀的酒，味道很特別。”

伏玉珠端起酒杯，笑著點頭，柴老爺就看向伏玉珠，驚奇道：“我看這位女將軍非常年輕，想不到已經成親了。”

伏玉珠玉冠束發，穿一襲月白長袍，做男子打扮，柴老爺並不能從發飾上看出她是否婚配。

“外子已逝，我現在一人獨居。”伏玉珠笑容未褪，神色平靜的解釋。

柴老爺怔楞一下，隨即笑開，岔開話頭：“來來來，喝酒。”他兩手舉著杯子向他們致意，而後一飲而盡。眾人杯中皆空，柴家小姐站起身來，執起酒壺，從周濟開始，一一為他們滿上。

一頓飯賓主盡歡，伏玉珠到最後已經微醺，甄元冬扶著她回到廂房，在柴家丫鬟的服侍下，洗漱收拾。

伏玉珠只是腦子有些暈，思維還是清醒的。冷水凈面之後，她已經緩了過來。丫鬟收拾好洗漱用的銀盆就退了出去，甄元冬打了個呵欠：“好累啊。”

“快歇吧，明日還要起來集議。”

集議的地點就定在柴家正堂。

“也不知道周寨主想要與我們談些什麽。”

“估計是談談下一步計劃吧，”伏玉珠思索了一會兒，“我猜他可能……想稱王。”

周濟人馬比她多，地盤比她大，她都自立為將軍了，沒道理周濟還用盜匪的名頭。不管是在交州，還是在豫州，周濟有很多次組建軍隊的機會，但他沒有，那就一定是在謀求更高的追求。

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，伏玉珠這一覺睡的很沈，直到甄元冬在她耳邊叫她，她才醒來。柴家早就備好了飯菜，是給她們送到屋裏吃的。

甄元冬吃完的早，她放下筷子，打算開門出去透透風，但她剛邁出一步，就立即縮了回來，跑到伏玉珠身邊，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。

伏玉珠便看了看身邊站著的柴家丫鬟，丫鬟們識趣的離開了，甄元冬這才壓低聲音道：“我剛剛看見柴小姐從周濟那屋子裏出來了！”

“……劉同光呢？”伏玉珠楞了下。

“院子裏打拳練功呢！”

這麽說，剛剛柴家小姐跟周濟共處一室？

“這麽急的麽……”伏玉珠攪動著碗裏的粥，想著昨晚看見的柴家小姐那清秀可人的臉，“周濟都三十多了，柴老爺還真舍得自己的小女兒。”

她托著下巴：“他就不怕哪天豫州被別人占領了？”

“周濟若是稱王，那他許是希望自己女兒能撈個王後當當？”甄元冬同樣不解。

伏玉珠嗤了一聲：“周濟還有個原配呢，為他生了兩個兒子，他真敢直接休了？或者貶妻為妾？”

兩人沒猜出個所以然，索性不去管。伏玉珠也沒興趣周濟娶誰不娶誰，她更關心接下來的會談。

正堂被收拾的亮堂堂的，柴家人都退了下去，屋裏只有雙方一共四人，面對面的坐在長桌上。

周濟先問伏玉珠接下來的打算，伏玉珠說：“練兵、繼續擴張。”

周濟就問：“往哪兒擴張？”

往南逼近梁國，往北逼近燕國，往西是周濟的地盤與大昭國都，往東要繞過大角山……

“還沒定。”伏玉珠道。

周濟笑瞇瞇說：“不如我們結為聯盟？”

“那你的打算呢？”

“南、北、西皆有大昭與三國虎視眈眈，不如先翻越大角山，將東邊的幾個州都占了。這回咱們能輕易的攻下三州，靠的是快，打他們了一個措手不及。但下一步肯定不能指著這點了。咱們得先擴充兵力，才有實力與他國對抗。”

伏玉珠做出一副思考的樣子，周濟這一番話聽起來是很有道理，但他是想要帶著大軍穿過汴州、翻越大角山，這可都是她的地盤啊。

“你怎麽看？”

伏玉珠看向周濟，嘴邊也蘊了一個淺淺的笑：“怎麽結盟？”

看到周濟臉上那一瞬的怔楞，伏玉珠說：“若是結盟，各出多少兵力、糧草，決策的事情上誰為主，誰次之，都要說清楚吧？”

周濟哈哈笑了起來：“嫂子，你這認真的樣子，跟大哥可真像！”

伏玉珠神色淡了下來：“現在是談公事，我不希望聽到你這麽叫我。”

同時她心中泛起涼意，周濟這樣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，顯然是之前沒有考慮過她說的問題，看來周濟很想吞並她呀。

“那好吧，”周濟聳了聳肩，摸著下巴道，“我現在大約有一萬多人，除去需要駐守在交州豫州的，能派出去的有九千餘人。嫂子你……能出多少？”

周濟目光與伏玉珠交匯，嘴角的肌肉微不可見的牽扯了一下，伏玉珠瞇了瞇眼，似乎從中看出了一絲……嘲諷的意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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